【作　　者】
郑 丽1（副教授），左仁淑2（教授）

【摘　　要】

【摘要】本文以利益相关者视角，结合非正式制度，考察会计信息对利益相关者行为决策的影响。结果表明，高质量的会计信息有助于优化供应商的行为决策，企业会计信息质量越高，获取的商业信用就越多。进一步研究发现，外部的非正式制度——社会信任能够替代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在社会信任比较低的地区，会计信息的这一决策效应更明显。
【关键词】社会信任；会计信息质量；商业信用；非正式制度
【中图分类号】F2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994（2016）02-0020-4一、引言
会计信息作为一种信息集合包含了丰富的内容，透过企业的会计信息能够对企业当前的盈利能力、运营能力、偿债能力以及风险有整体的认识和把握。因而，会计信息在社会资源配置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已有研究主要集中于资本市场和信贷市场：在资本市场，所有权和经营权的分离使股东与管理层之间产生信息不对称，为了考察管理层是否勤勉尽责，股东需要依据企业的会计信息来做出判断，因而会计信息有助于缓解企业与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提高投资者的决策效率，引导资金向企业会计信息较好的企业流动（Healy和Palepu，2001；Wang，2003）；在信贷市场，债权人依据会计信息质量及时甄别企业的真实运营情况，衡量信贷风险，提高信贷资金的配置效率（刘浩等，2010）。因而，高质量的会计信息有利于提高投资者、债权人的决策效率。
然而，会计信息的使用者并不仅仅局限于投资者、债权人，作为利益相关者的供应商、客户、政府监管机构等对企业的会计信息也有着强烈的需求（Gallo et al.，2013）。在众多利益相关者中，对于企业高度依赖的供应商而言，由于在现有的供应链活动中，企业的销售依赖于客户，客户会计信息质量的好坏对其供应商的经营产生显著的影响。特别是现有的商业活动多采用赊销模式，未来企业的账款能否回收、回收多少，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若企业会计信息质量高，一方面，其盈利能力、偿债能力均有保障，企业的风险也相对可控，未来供应商的货款则有所保证，供应商也倾向于采用赊销的方式向客户销售产品；另一方面，高质量的会计信息有助于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Francis et al.，2009；Fabbri和Meniehini，2010），使企业获得更多的资源，为商业信用的偿付提供保障。若企业会计信息质量较差，一方面，企业未来经营充满众多不确定性，供应商在赊销产品时也会谨慎决策，相应减少商业信用的供给，而采用现销模式；另一方面，会计信息质量较差的企业难以获得信用评级，难以在信贷市场获得更多的信贷资源，从而无法为未来商业信用偿还提供保障。因而，企业会计信息质量的好坏影响供应商的商业信用决策。
尽管从理论上来说，会计信息影响供应商的商业信用决策，然而现有的商业信用研究却忽视了会计信息的决策有用性。现有关于商业信用的研究主要基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宏观层面主要基于货币政策（Kashyap et al.，1993；饶品贵和姜国华，2013）、金融发展（余明桂和潘红波，2010；胡泽等，2013）、地理因素（王永进和盛丹，2013）；微观层面主要从产品市场竞争（Giannetti et al.，2011；张新民等，2012）、审计质量（陈运森和王玉涛，2010）、内部控制（郑军等，2013）、关系网络（Chen，2015）等视角。但这些研究主要从外围检验商业信用存在的原因，针对供应商为何会提供商业信用现有研究则鲜有涉及。不可否认，外部的经济环境会影响供应商的决策，但企业自身的情况则是供应商在做出提供商业信用决策时应关注的焦点。因而，现有的研究并未完全解答商业信用存在的原因。基于此，我们选择会计信息这一视角来试图解答供应商提供商业信用的原因及其考量因素。
会计信息作为企业信息集合，一定程度上也受其所处环境的影响。因而，如果会计信息影响供应商的商业信用决策，那么外部的制度环境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会计信息契约的效性，进而影响会计信息对供应商的商业信用决策。因而，在前述检验的基础之上，本文进一步将会计信息对供应商商业信用决策的影响嵌入到外部环境中。本文选择社会信任这一外部非制度环境作为其考虑因素。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从利益相关者视角，结合非正式制度，考察了会计信息对利益相关者行为决策的影响。研究发现，高质量的会计信息有助于提高供应商的行为决策，企业会计信息质量越高，获取的商业信用越多。进一步研究发现，外部的非正式制度——社会信任能够替代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在社会信任比较低的地区，会计信息的这一决策效应更明显。本文结合非正式制度考察了会计信息在商业活动中的决策作用，丰富了这一研究领域的成果，有助于我们理解会计信息的商业决策机制。
本文的主要贡献是：首先，本文拓展了会计信息的理论分析框架，丰富了会计信息的经济决策有效性研究成果。已有研究主要基于资本市场和信贷市场，考察了会计信息对投资者、债权人的信息决策，而忽略了会计信息对其他利益相关者，尤其是供应商决策的影响。本文基于供应商的视角，将会计信息的决策作用推进至利益相关者层面，拓展了会计信息的理论分析框架，丰富了这一领域的研究成果。其次，作为延伸研究，本文从非正式制度角度探讨了制度是否影响以及如何影响会计信息的决策性，从制度层面为理解会计信息的利益相关者视角提供了经验证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作为一种外部的资金融通形式，商业信用的存在有助于缓解企业的资金压力，尤其在货币紧缩时期，商业信用的使用无疑更有助于企业盘活资金（Kashyap et al.，1993；饶品贵和姜国华，2013）。由于商业信用属于赊销，对于供应商而言，在缺乏有效保护机制的情况下，企业需要提供一定的条件作为保障。而且，供应商的资金能否回收很大程度上依赖企业的盈利能力。因而，供应商的商业决策离不开企业的会计信息。
作为企业信息集合，会计信息能够缓解企业与外部投资者、债权人的信息不对称，提高外部信息使用者的决策效率。作为外部的利益相关者，供应商的商业信用决策理应离不开会计信息，一方面，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的高低向外界传递一种信号，有助于供应商做出是否给予赊销的决定。如果企业会计信息质量高，未来的盈利能力有保障，从而供应商的赊销资金能够有效地回收，因而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对供应商而言是一种有效的保护机制。另一方面，会计信息质量越好，越有助于企业获得资本市场和信贷市场的认可。企业会计信息质量越高，资本市场上的资金越向质量高的企业流动（Healy and Palepu，2001；Wang，2003），减少了企业的股权融资成本。而且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越好，未来违约的风险越小，也有助于企业获得更多的信贷资金（刘浩等，2010），从而为供应商的商业信用决策提供有力的保障。因而，会计信息质量高有助于企业获得供应商的认可，帮助企业获得更多的商业信用。基于此，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会计信息质量提高了供应商的决策效率，有助于企业获得更多的商业信用。
虽然会计信息质量能够影响供应商的信用决策，但会计信息作为一种契约集合离不开信息所处的环境。同时，商业信用决策属于一种融资活动，其能否有效执行离不开宏观经济环境。作为宏观经济的晴雨表，货币政策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宏观经济运行效率。信贷资源作为一种稀缺资源，成为各企业竞相争取的对象。尤其在货币政策紧缩时期，金融机构可用于放贷的资源有限，企业也无法在金融市场上获取信贷资源，此时商业信用成为企业信贷资源的替代融资来源。对于供应商而言，给予企业商业信用，需要企业提供相应的保障，而会计信息作为企业财务信息的综合反映，对供应商的商业信用决策具有重要的影响，因而在货币紧缩时期，会计信息质量有助于企业获得更多的商业信用。基于此，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在货币紧缩时期，高质量的会计信息有助于企业获得更多的商业信用。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0 ~ 2013年我国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为初始样本，剔除金融行业，ST、PT类公司以及主要变量缺失的公司，最终得到8652个样本。本文企业财务数据主要来自CSMAR数据库，货币供应量等数据来自于中国人民银行历年披露的《中国货币政策执行报告》。同时，对连续变量进行了上下1%的winsor处理。
（二）变量定义与模型设定
为检验本文主要假设，构建如下模型：
TC=α+β1×AIQ+Control+ε （1）
1. 被解释变量。商业信用TC。企业在获得供应商提供的商业信用的同时，也将为其客户提供商业信用，本文主要考虑企业基于供应商关系获得的商业信用，因而我们采用第t年末的“（应付账款+应付票据）/总资产”作为商业信用TC的替代变量。同时，商业信用的提供涉及行业差异，我们也用行业调整后的商业信用TC_adj来进行衡量。
2. 解释变量。会计信息质量AIQ、货币政策MP。针对会计信息质量如何衡量，学术界存在一定争议，普遍的做法是采用会计盈余质量，因而本文采用会计盈余质量作为会计信息质量的替代变量。具体采用修正的Jones（1991）模型来计算盈余质量。为了便于理解，取可操控应计利润的绝对值，该值越大表示会计盈余操纵越大，会计信息质量越差。为了便于后文实证分析，本文将会计盈余的相反数作为会计信息质量AIQ的替代变量，该值越大表示会计信息质量越好。借鉴已有文献，本文选择两种货币政策衡量变量。第一种，采用中国人民银行披露的每季度银行家货币政策感受指数，取年度平均值来代替，用MP1表示。第二种，采用宏观货币供给量M2增长率与GDP增长率之差衡量货币政策宽松程度，用MP2表示。该值越大表示货币政策越宽松。为便于理解，在后文回归分析时，取MP的相反数。
3. 控制变量。为了控制其他变量对商业信用的影响，我们选择如下控制变量：财务杠杆Lev；经营活动现金流CFO；盈利能力ROA；成长性Growth；抵押能力Captial；产品市场竞争能力HHI；最终控制人性质SOE，国有为1，否则为0；公司规模大小Size，用总资产的自然对数衡量。同时，在模型中控制年度和行业虚拟变量。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由主要变量描述性分析结果可知，企业获得的商业信用均值约占企业总资产的14.3%，中位数为10.2%，但不同企业的商业信用存在显著差异，这说明，企业自身具有强大能力利用其在供应链中的地位获取商业信用，本质上也体现了企业自身的一种战略。行业调整后的商业信用均值为0，中位数为
-0.020，说明行业内公司商业信用获取能力存在明显差异。
整个样本期间企业会计信息质量均值为0.083，最小值为0.001，最大值为0.455，上市公司的会计信息质量存在显著差别。MP1均值为0.056，中位数为0.038，MP2均值为0.075，中位数为0.063，整个样本期间货币政策相对宽松。
（二）实证结果分析
1. 会计信息质量与商业信用。为了检验会计信息对供应商商业信用决策的影响，本文采用模型1对假设1进行检验，回归结果如表1所示。由表1可知，会计信息质量与商业信用显著正相关，并在1%的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会计信息质量越高，供应商提供的商业信用越多，进而说明好的会计信息有助于提高供应商的商业决策。采用行业调整后的商业信用，结果一致。这是因为，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越高，未来的偿债能力越强，违约风险越低，而且高质量的会计信息有助于企业获得更多的信贷资金，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高质量的会计信息降低了未来企业的商业信用偿债风险，从而为企业未来的商业信用兑付提供保障。
2. 货币政策、会计信息质量与商业信用。为检验货币政策对会计信息质量与商业信用的影响，在模型1基础之上加入MP与AIQ的交互项，若交互项MP×AIQ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则说明在货币紧缩时期，会计信息质量有助于企业获得更多的商业信用。限于文章篇幅，回归结果未在文中列示。由货币政策、会计信息质量与商业信用的回归结果可知，交互项MP×AIQ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说明在货币紧缩时期，会计信息质量是获取供应商商业信用的重要保证，较高的会计信息质量说明企业有较强的财务能力保证未来的还款。
（三）进一步分析
1. 产权性质的差异性：国有与非国有。表2报告了产权、会计信息质量与商业信用的回归结果。由表2可知，在货币紧缩时期，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与商业信用均在10%的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但获得同样的商业信用，供应商对非国有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要求更高。
这是因为，一方面，国有企业承担了更多的政策性负担，即使其未来不具备偿还能力，作为背后的终极控制人——政府也会给予救济和扶持，因而政府为国有企业的商业信用无形中提供了信用背书和担保。另一方面，国有企业一般处于垄断地位，拥有强大的议价能力，在政府的支持下在商业活动中占据重要地位（Zhang et al.，2014），因而供应商对国有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要求相对较低。由于商业信用的偿付需要大量的资金，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企业的现金流风险，而非国有企业多面临融资约束，其未来偿还能力充满不确定性，且非国有企业面临信贷歧视，难以获得信贷支持，弱化了企业的偿债能力。因而，在现有的金融体制下，非国有企业未来面临众多不确定性，为了保障未来还款能力、减少违约风险，供应商对其会计信息质量要求相对更高。2. 行业特征的影响：垄断与非垄断。基于商业信用的买方理论，当供应商的客户处于强势地位和保护较强的行业时，供应商处于较弱的地位，此时供应商的谈判能力相对较低，在面临仅有的少数客户群体时，供应商对其会计信息质量的要求也会较低。为了验证这一设想，按照丁启军（2010）的做法，将煤炭开采和洗选业，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有色金属矿采选业，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电力、热力的生产和供应业，燃气的生产和供应业，水的生产和供应业，航空运输业，铁路运输业，电信和其他信息传输服务业等行业判定为垄断行业。
由表3可知，在货币紧缩时期，垄断行业和非垄断行业的会计信息质量与商业信用的关系均在10%的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但供应商对非垄断行业的会计信息质量要求更高。这说明，垄断行业所处的地位，增强了自身的议价能力，使供应商降低了对其会计信息质量的要求。而在非垄断行业中，产品市场竞争降低了企业的议价能力和行业垄断地位，使企业更容易被供应商所影响和把控，为了获取商业信用，供应商对其会计信息质量要求也更高，因而，对于非垄断行业，高质量的会计信息是其获得商业信用的必备条件。
五、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利益相关者视角，考察了会计信息对企业商业信用获取能力的影响。研究发现，会计信息质量与企业获取的商业信用显著正相关，好的会计信息有助于企业获得更多、更低成本的商业信用。在货币紧缩时期，会计信息的这一决策效应更明显。进一步研究发现，在货币紧缩时期，相对于国有企业和垄断行业，供应商对非国有企业和非垄断行业的会计信息质量要求更高。本文结合宏观货币政策考察了会计信息在商业活动中的决策作用，丰富了这一领域的研究成果，有助于我们理解会计信息的商业决策机制。
本文的启示是，企业应改进会计信息质量，提高信息使用者的决策效率。同时，政府采用相应的货币政策，为企业获取可用的信贷资源提供保障，以期为企业正常运营提供保障。由于供应商的商业信用决策可能并不是简单地依赖于企业的会计信息，若基于供应链的战略合作关系，企业也可能提供商业信用。因而，对商业信用的研究还有待进一步深化和拓展。

主要参考文献：
陈运森，王玉涛.审计质量、交易成本与商业信用模式［J］.审计研究，2010（6）.
丁启军.行政垄断行业的判定及改革［J］.财贸研究，2010（5）.
胡泽，夏新平，余明桂.金融发展、流动性与商业信用：基于全球金融危机的实证研究［J］.南开管理评论，2013（3）.
刘浩，彭一浩，张静.谁能获得“信用贷款”？——贷款性质结构与会计信息质量关系研究［J］.财贸研究，2010（7）.
饶品贵，姜国华.货币政策对银行信贷与商业信用互动关系影响研究［J］.经济研究，2013（1）.
王永进，盛丹.地理集聚会促进企业间商业信用吗？［J］.管理世界，2013（1）.
余明桂，潘红波.金融发展、商业信用与产品市场竞争［J］.管理世界，2010（8）.
作者单位：1.重庆工业职业技术学院财经学院，重庆401120； 2.四川大学商学院，成都61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