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
周员凡1，陈金圣2（副教授）

【作者单位】
1.景德镇陶瓷大学管理与经济学院，江西景德镇333403；2.岭南师范学院教育研究院，广东湛江524048

【摘　　要】
   【摘要】美国加州大学致力于为加州居民提供可获得、可负担和高品质的教育，并倚靠卓越的教育学术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及本州的经济社会发展。依据这一办学理念和宗旨，加州大学在运营预算及办学资源配置中充分落实了以学生为本的技术要求和价值准则，确保大学对合格生源的持续扩招、对学生收费的相对稳定、对贫困学生的有力资助、对学生的全面照护和对人才培养的高度倚重。我国大学应借鉴以学生为本的办学取向，从办学资源配置和实际办学行动上有效落实，并切实回应外界的合理关切与监督诉求。
【关键词】运营预算；以学生为本；预算支出；外部监督
【中图分类号】F81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994（2017）29-0091-7

在市场经济体制下面向社会自主办学，大学的办学目标与发展战略需要依赖办学资源的合理配置来支撑和保障。我国大学在实际运行中的党政主导化及重科研、轻教学等不良倾向，已经影响到大学办学资源的配置及办学取向的匡正，甚至大学合法性的维系。对比来观察，被誉为“公立高等教育典范”的加州大学，作为公立研究型大学，不仅办学规模庞大，而且教育学术卓越，公益价值取向鲜明，对加州乃至全美贡献甚大，其理念与制度亦影响深远。鉴于此，借助财务预算及支出结构等财务工具与指标，来分析、判读和借鉴以加州大学为代表的国外一流公立大学的办学价值取向，为我国大学办学价值的定位与校验，以及大学办学资源的优化配置提供技术与价值层面的多维参考，具有独特的现实意义。
一、加州大学财务预算工作的指导思想
加利福尼亚州是美国经济社会与高等教育高度发达的州之一，加州大学则是加州宪法明定的州立公共机构，也是加州唯一的世界级公立研究型大学，在三层次金字塔型的加州州立高等教育系统中占据顶端位置。经过近150年的发展，加州大学如今已拥有10个校区、150多个学科、600多个研究生学位项目、逾23.8万名学生和19万名教职员工的庞大规模，而且教育质量与学术研究在全美享有盛誉，学校先后出了61名诺贝尔奖获得者，每年对加州经济的贡献高达460多亿美元。因为其在教育学术上的卓越、在办学取向上的公益优先及对加州经济社会发展的突出贡献，加州大学被誉为“世界公立高等教育的典范”。
与美国大多数州只期待其公立大学在学生以及其家长可负担得起的价格水平上提供良好的教育所明显不同的是，加州公众与加州政府对州立高等教育的期望远高于此。为此，加州大学竭力建构和维护其与加州政府之间的一致目标与共同责任，通过世界级的教师队伍来为一代代加州最具天赋的学生提供足以与私立精英大学所媲美的教育。恰如其校长Janet Napolitano所言：“加州大学始终致力于为一代又一代的学生提供无与伦比的教育经历，以保证无数学生拥有光明灿烂的前程”。同样如其在《加州大学2015年度履责报告》中对自身所扮演角色的描述，“加州大学致力于教育加州的本科生、学术型研究生、专业型研究生和健康科学学科的学生，使其掌握诸如思考、分析与交流等关键能力，并为其在未来成为领袖、企业家和公务员而作准备”。作为在全美乃至全球享有盛名的公立研究型大学，加州大学不仅具有如重视依托研究型师资来开展本科生教育，重视学术研究与研究生教育等同私立研究型大学相类似的特征，而且具有公立研究型大学所独有的诸如强调公共使命（如提供公共服务、发展公共文化等）、公共投资（以优惠价格提供教育服务，投资于本州人力资本）、关注社会流动性和维持更大办学规模等特殊个性。这些公立研究型大学的特质，反映在加州大学的教育上，则是除具备与其作为顶尖研究型大学身份相称的高品质外，还具备另外两个顶尖私立研究型大学教育所不具备的特点——可获得性（access）和可负担性（affordability）。
一个半世纪以来，加州大学始终强调可获得性、可负担性和高品质并为此而努力，将其作为追求卓越的三大支柱，也作为使一代代加州居民保持优异的三大支柱。可见，正如加州大学在150年的办学历史中所展现的及其在各类官方文件中所宣示的那样，加州大学的办学理念可以概括为：为加州子弟（但不限于此）提供可获得、可负担和高品质的教育。其办学宗旨则是通过卓越的教育来使一代代的加州人拥有一个光明灿烂的前途，并以此促进加州乃至国家的经济繁荣与社会进步。这种充分彰显公立大学之公共性、公益性的办学理念与宗旨，无疑构成了指导加州大学财务预算的根本价值准则。以《加州大学2016 ~ 2017年运营预算（概要与细节）》文本为例，整个文本由校长讲话作为开篇。加州大学总校长在简短的讲话中，首当其冲强调的就是加州大学的上述公共使命、办学宗旨与郑重承诺。显而易见，这种特殊的校长致辞，不仅通过校长签名确认了预算的严肃性，而且为整个预算奠定了相应的价值基准。再细看其共计18章的预算支出内容（各章内容分别为：一般性校园教学、健康科学教育、自助型教学项目、研究、公共服务、学术支持之图书馆、学术支持、教学医院、学生服务、机构支持、设施维护、学生学杂费、学生经济资助、附属事业、分配计提、薪酬、雇员退休福利与非薪酬性成本增长、能源部实验室管理以及历史回顾），大体半数以上项目类别都与教学或学生高度相关，这种预算支出导向无疑体现了加州大学以学生为本的办学理念、根本宗旨及价值取向。
二、加州大学运营预算的价值取向
1. 从招生录取与州财政补偿拨款情况来看加州大学教育的可获得性。作为加州唯一的顶级公立研究型大学，加州大学不仅要为加州子弟提供可媲美私立精英研究型大学的教育与学术研究，而且被要求基于其公共性、公益性与地方性特质，在确保教育学术质量的前提下，尽可能扩大办学规模，以期让更多的加州子弟获得教育机会。这固然是加州政府与公众对加州大学的期待与要求，也是加州大学公共性与合法性的集中体现，然而却极大地增加了加州大学在持续扩大办学规模的同时保持教育学术卓越品质的挑战。
从历史数据来看，加州大学普通校区（医学校区除外）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录取人数，分别从1980 ~ 1981年的88963人、24704人分别增长到2015 ~ 2016年的202933人和36200人，分别增长了2.28倍和1.47倍，这种招生人数的增长幅度不仅在全美名列前茅，而且同私立研究型大学“精英化”的招录倾向形成鲜明的对比。在2015 ~ 2016学年，加州大学学生录取总数预计为253885人，年度获得学位者超过63800人，其庞大的办学规模可见一斑。在2016 ~ 2017财年，加州政府对加州大学新增一笔2500万美元的大学扩招支持经费，要求加州大学在该年度增加招收5000名本科生。显然，这个州政府所要求的本科生扩招增幅并非小数，它不仅超过了麻省理工学院2015 ~ 2016年度本科生在校生人数4967人（含国际学生），而且是加州理工学院本科生在校生人数1001人的近五倍。同时，州政府的这笔拨款只够扩招5000名本科生所需费用的一半，加州大学将不得不对基于需求的非本州居民本科生的经济资助进行调整以弥补扩招所需经费的缺口。并且，作为研究型大学，本科生的扩招意味着研究生也必须同步扩招。5000名的本科生扩招，意味着至少600名的研究生扩招规模，相应的经费约600万美元，这笔经费也需要加州大学自行筹措。
尽管扩招对加州大学带来的财务压力及质量压力显而易见，但本州高中毕业生的人数及加州大学的申请入学人数在持续增长，加州大学仍计划在2016 ~ 2017学年增招5000名本科生的基础上，在2017 ~ 2018年和2018 ~ 2019年两个学年各增招本科生2500名。这意味着，三年内加州大学将增加招收1万名本科生，相当于麻省理工学院本科生在校生人数的2倍和加州理工学院本科生在校生人数的10倍。回顾最近十年，加州大学本科生扩招的增幅明显高于州政府要求的年增长2.5%的幅度，但受经济危机的影响，州财政并未每年都据此增拨相应的经费，甚至在2008 ~ 2009学年到2012 ~ 2013学年这四年间，并未提供任何应对本科生扩招费用的财政拨款。在这种情况下，加州大学扩招本科生所面临的财务压力可想而知。
此外，基于教育公平和社会流动性的考虑，加州大学还重点关注其招生录取对中低收入家庭子弟和少数族裔学生的开放性与公平性。从2014年秋季入校新生情况来看，非代表性少数民族学生占新生总数的27%，来自社会中低阶层的学生占39%。从1990年秋 ~ 2014年秋，墨西哥裔及拉美裔学生人数翻了一番，亚裔学生人数增长了1.5倍。此外，从学生的地域分布来看，2014年秋入学的新生中，加州居民学生占67%，国内非加州居民学生占11%，国际学生占21%。应当说，加州大学通过自己的努力，较好地保证了其教育对于在加州社会中处于某种相对弱势地位的中低收入家庭子弟或少数族裔学生，乃至对国际学生的开放性与可及性，充分体现了招生录取的公益与公平取向。
2. 从加州大学教学情况来看其大学教育的高品质与可负担性。大学的首要责任在于培养人才，故教学是大学的重中之重。加州大学为本科生、学术型研究生和专业学位学生提供从本科到博士层次的高质量教育，还通过分布在7个校区的17个学院，为14700多名学生提供全美最大规模的健康科学教育项目。鉴于健康科学教育教学的特殊性，加州大学运营预算将其大学教学分为一般性校内教学、健康科学教学和自助型教学项目（主要是大学延期、暑期班和自助型学位项目）三类，分开编列预算，以保证内部公平（即不同类别学生在获取办学资源方面的公平性）。为保证教学质量，加州大学努力建立和维持了一支世界级的师资队伍。近期对加州大学本科生的经历调查也表明，85%的受访者认为，在拥有一支世界级研究者队伍的大学就读是尤其重要的，60%以上的高年级本科生都以修课的方式参与过教师的研究活动。加州大学尤其强调从本科生到研究生等各层次教学和研究之间的密切沟通和有机融合，并以此作为研究型大学的标志之一。无疑，这构成了加州大学保持高水平教学的重要路径。
为保证教学工作的核心地位，教学经费支出不仅是加州大学各类支出中除教学医院支出外最大的一笔，而且80%以上的教学经费支出是由加州大学的核心办学经费来保障的。所谓核心办学经费，是指由州一般性财政拨款、加州大学基金收入和学生学杂费这三部分相对更稳定、更可靠的收入来源构成的大学办学经费，它通常占全校各类收入总额的25%左右。以2014 ~ 2015年决算结果为例，一般性校内教学支出总额为30.81亿美元，其中47%的份额由加州财政拨款和加州大学基金收入支付，38%由学生学杂费支持，余下的15%由专门经费和来自校外的经费负担。八成以上支出份额出自大学核心办学经费的经费配置方式，有效地保障了教学经费的筹集和支出，从根本上保障了加州大学学生的培养经费和教学的整体质量。
因加州较高的社会发展水平，公众对健康方面的服务需求尤其旺盛。为有效回应加州公众的这种社会需求，加州大学开展和提供了全美最大规模的健康科学教育项目。在2014 ~ 2015年，加州大学健康科学教育支出高达24亿美元。考虑到健康科学教育成本高昂而本学科学生所占比例较低（不足6%）的实际，基于公平性与合理性的考虑，加州大学在健康科学教育支出的经费筹集与配置上颇费心思，确定由医疗和牙科诊所收入来支持大部分（66%）的健康科学教育支出，以州和大学一般性经费来支持该项支出的15%，校外捐赠、拨款及合同经费来负担该支出的9%，其他专门经费负担8%，学生学杂费负担余下的2%。显而易见，这种经费筹措与配置方式及比例结构，既考虑了健康科学教育的成本特点与支出需求，又避免了其支出对一般性教学经费的挤占，在两类重要教学经费支出之间实现了较好的协调。
考虑到非全职学生的教育需求及学生的各类个性化教育需求，加州大学还开展了无法获得州拨款资助的自助型教育教学项目，主要包括大学延期、暑期班和自助型专业学位项目三种类型。其中，大学延期是全美最大规模的继续教育项目，它为超过40万的在职成年学生提供本科学位课程，其支出则来源于注册者的缴费；暑期班则在暑期为学生提供其所感兴趣的各类课程和教学项目，支出亦源自学生缴费；加州大学还为众多有攻读专业学位需求的毕业生提供73个专业学位项目，以提升学生的专业技能与能力，经费亦来源于学生缴费。
3. 从学生服务来看对学生的全方位关照。加州大学致力于通过一流的教学和校园活动使学生获得全面的发展，丰富的课外活动成为大学教育的重要内容。学生服务及相关活动的开展，旨在培养学生的智力、文化和社会发展能力，并以此促进其学习能力与学业的提升，同时也会对学生的学术表现和人格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可帮助学生将其在教室里所学到的东西和在校园内甚至校外社区中所要运用到的知识与技能有机结合，学以致用。2015 ~ 2016年，学生服务方面的支出预计在8.97亿美元。所有的学生学杂费、学生服务收入及校外经费来支撑。以2014 ~ 2015年为例，学生学杂费及学生服务收费支撑了全部学生服务支出的63%，另外37%由专门经费和来自校外的经费予以支持。就具体支出用途来看，学生健康服务支出占37%，各类社会与文化活动支出占33%，职业咨询与指导支出占12%，学生入学和注册相关支出占11%，学生经济资助管理支出占4%，附加性教育服务支出占3%。可见，包括学生健康服务、社会文化活动、职业咨询与指导等非管理性服务或活动占学生服务总支出的85%，体现了这类支出项目“为学生服务、使学生受益”的特点和取向。
在各类学生服务项目与活动中，学生健康服务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为确保学生能够获得高质量的健康护理服务，加州大学要求所有的学生都必须获得一定水平的健康保险。学生可以参加加州大学发起的健康保险，也可以自行选择校外的健康保险。加州大学发起的最大的健康服务项目是学生健康保险项目，它为本科生和研究生提供了从临床医疗、精神到眼科等领域的健康服务，其保险收益已达到甚至超过经济型医疗法案所要求的水平。另一项重要活动是加州大学为学生提供的各类社会活动或文化活动。这些活动的目的在于丰富学生的校园生活，促进学生的身心健康、扩大交往圈等。
4. 从学生学杂费收费及学生经济资助情况看加州大学教育的可负担性。遵循高等教育成本分担原则，加州大学向学生收取相应的学杂费。2014 ~ 2015年，加州大学学生学杂费收入达44.9亿美元，是加州大学核心教育项目的最大单笔收入。不仅如此，受加州经济不景气及州政府对大学拨款波动甚至减少的影响，大学预算收入对学生学杂费收入的依赖程度不断加大。自1990 ~ 1991年以来，由于州政府对加州大学生均财政拨款已下降了61%，到2011 ~ 2012年，学生学杂费收入的贡献度已超过了州财政拨款的贡献度。但从过去三十年间特殊年份州财政拨款的降幅和学生学杂费收费的增幅对比来看，在1990 ~ 1995年、2001 ~ 2005年和2008 ~ 2012年等三个特殊时段内，由于加州经济的低迷或州财政拨款的调整，州财政拨款的降幅将近50%，而同期学杂费收费上涨的最高幅度在30% ~ 40%。可见，即使在加州财务异常困难的特殊时期，大学对学生学杂费收费的增长也不及州财政拨款的降幅。虽然现今学生所缴学杂费收入已超过州财政拨款，但其也仅相当于生均实际教育成本的46%。而且，与其他具有可比性的公立院校相比，加州大学的学杂费仍然偏低。例如，2015 ~ 2016年度伊利诺伊大学、密歇根大学和弗吉尼亚大学三校本州居民和非本州居民本科生的学杂费均值分别是17961美元和34049美元、16318美元和46111美元、16022美元和46318美元，而加州大学的学杂费均值则是13451美元和38159美元，除非本州居民本科生学杂费高于伊利诺伊大学外，其他各类收费均低于三校相应的收费标准。如果将加州大学学生学杂费和同类声誉的私立研究型大学收费标准相比，二者的差距将会拉大至数倍。这种收费差异的对比集中凸显了加州大学作为公立研究型大学的公共性、公益性及其一流教育的可及性。
随着近两年加州经济状况的好转和州财政对加州大学拨款的稳中有升，加州大学和州长已就对加州大学的长期资助框架达成共识：州财政将保持对加州大学相对稳定的拨款增长，在2013 ~ 2014年度和2014 ~ 2015年度各增长5%，从2015 ~ 2016年到2018 ~ 2019年后四年每年增长4%；加州大学则须在2015 ~ 2016年度和2016 ~ 2017年度冻结学杂费收费标准，将其保持在2011 ~ 2012年的水平，这意味着加州大学将保持学杂费连续六年不涨。从2017 ~ 2018年起，允许加州大学适度提高学杂费，条件是学杂费收费增幅盯住通胀率，实际上意味着剔除通胀因素的学杂费收费仍然保持不变。加州大学四个法学院所收取的专业学位补充性学费也将从现在起一直到2018 ~ 2019年间，维持原2014 ~ 2015学年的收费标准不变。从2015 ~ 2016年起至2019 ~ 2020年，学生服务收费可每年增长5%，但要求这部分增收的一半须用于支持学生的精神健康项目。可见，加州大学尽管拥有宽松的办学自主权，但在对学生收费方面则另当别论，必须考虑中低收入家庭的经济承受能力和州政府的相关具体要求。总体而言，对学生学杂费收费的上涨相当谨慎。与此同时，加州大学的学杂费收费不仅低于大多数具备可比性的公立院校，而且加州大学还向中低收入家庭的子弟提供可观的经济资助。加州大学一半以上的本科生和研究生都能获得各类捐赠和奖学金，这种经济援助能够确保在学杂费上涨的情况下，各种社会经济条件的学生都能负担得起上学的费用。
对学生的经济资助也是加州大学重要的常规性支出项目，其不仅在预算案文本中单独成章予以说明，而且构成加州大学第四大支出项目，这些都体现了加州大学对学生权益和大学教育可获得性的重视。长期以来，加州大学确立和维持着明确的学生经济资助的目标——使所有符合入学条件的学生都能在经济上负担得起就读加州大学。在实践操作层面，加州大学努力扩大学生资助的覆盖面，提升对有需求的学生的资助强度，其结果有目共睹。例如，2014 ~ 2015年，加州大学学生共获得40亿美元的经济资助，其中约35%即14亿美元由加州大学提供，其他部分由联邦学生资助经费及私人资助经费支持。而当年加州大学共收取学生学杂费44.9亿美元，学生资助经费占学杂费收入的31.2%，这个比例显然远高于许多国家和高校学生受校方资助占学杂费的比例。再如2013 ~ 2014学年，有64%的加州大学本科生获得过各类捐赠或奖学金等资助，生均受资助额度高达16762美元；64%的研究生除获得担任助教、助研的实质性收入外，还获得了生均资助额度高达17902美元的各类资助，这种资助力度足以冲抵本州居民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平均学杂费。
另外，由于加州大学高度重视对中低收入家庭子弟的招录，使得加州大学本科生中因家庭收入较低而获得佩尔助学金的比例非常高（如2013 ~ 2014年，该比例为42%）。但在加州大学强有力的学生经济资助下，2013 ~ 2014年度毕业的本科生中，已有45%的学生没有贷款债务负担，余下55%的拥有贷款债务的学生，其平均负债额度为19105美元，远低于全美学生负债的均值水平28950美元。2016 ~ 2017年，加州大学已计划从本科生服务收入增收中提取33%，和州的相关专项拨款一起，用于对大约一半加州本科生的经济资助；对学术型研究生服务收费新增收入的50%和对专业学位学生服务收费新增收入的33%将分别用于对这两类学生的资助支持。强化对学生的经济资助，既有利于保障中低收入家庭子弟的顺利就学，又有利于加州大学吸引优质生源，体现了加州大学以学生为本、公益性优先的办学价值取向。
5. 从大学预算支出结构看其经费分配的生本取向。较之于保障学生发展诉求及切身权益的大学预算支出的各类单项，反映大学预算支出总体情况的预算支出总额及结构，更能全面地反映大学的资源配置与使用状况，也更能整体地、直观地呈现大学对学生诉求与权益的考量深度与实现程度。鉴于加州大学运营预算采用的是滚动预算法，其上一年度的决算结果对下一年度预算支出的“基本盘”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故现将预算案中加州大学2015 ~ 2016年的预算结果整理如下表所示。
从上表可以看出：在大学各主要支出项目中，除对健康教育教学不可或缺的教学医院支出占28.54%外，第二大支出项目为教学（20.56%），第三大支出为研究（15.37%，含大学一般性经费支出部分和校外经费支出部分），第四大项支出为学生服务与对学生的经济资助（合计7.78%）。前三大项支出加上学术支出（含图书馆）5.81%，共计70.28%，构成了加州大学该年度支出的主体，也体现了教学与研究在加州大学运营中的中心地位。
具体来看，教学医院的运营及其庞大的支出，表面看似乎与学生关联不大，但实则不然：它不仅是加州大学获取收入的重要途径，也是加州大学开展健康科学教学和研究的必要条件，同时还是为学生提供健康服务和医疗保障的物质基础。各类教学支出占比仅次于教学医院的支出，则体现了教学在大学资源配置中的核心地位，也间接地反映和从根本上保障了人才培养在大学办学实践中的核心地位，因为教学是大学人才培养的根本途径。研究对于研究型大学来讲，则具有多重意义：它既是研究型大学同教学相并列的核心职能之一，更是大学获得经费和声誉的重要路径，同时也是人才培养（尤其是高年级本科生和研究生培养）的重要途径。但不少大学“重研对教学经费的挤占。而加州大学尽管是加州唯一的公立研究型大学系统，大学核心经费直接用于研究的比例（2.65%）却非常低，占学校总支出12.72%的研究支出来自于校外经费（校外捐赠、研究合同与拨款等）。这种研究支出主要靠校外经费支持的经费分配方式，有效地防止了科研对教学经费的挤占，避免了研究在大学中“统治力”日渐增强所产生的大学“重科研、轻教学”的不良倾向，体现了对教学工作和学生利益（接受高质量的教育）的尊重与维护。至于第四大支出项目——学生服务与对学生的经济资助，更是直接维护学生权益的常规性支出项目。该项支出还超过了加州大学机构运行的支出（4.02%）和大学核心经费资助的研究支出（2.65%）。这无疑充分展现了加州大学对学生权益的尊重和保障以及以学生为中心的办学价值取向。
三、加州大学生本型预算支出的启示
1. 大学应自觉坚持以学生为本的办学宗旨和价值取向。随着大学研究职能的强化、研究型大学的集体崛起及影响力的持续扩张，尤其是大学仰仗研究获取资源和声誉这一杠杆效应的诱导，在全球范围内似乎出现了一种“研究成就大学，大学仰仗研究”的“主流”价值观，深刻地影响着大学的办学行为和价值取向。后发外生的中国大学在向西方尤其是向美国学习和追赶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受此价值观念的影响。加之不合理的教育学术资源配置体制的误导，追求“高、大、全”一直是我国大学办学的思维定式和惯性路径。反映在办学思路和取向上，就是越来越多的大学习惯于模仿研究型大学的套路：重研究，轻教学；重研究生教学，轻本科生教学。另外，大学的“管理主义”倾向不断加剧：重管理，轻服务；重党政管理，轻师生服务。这两种不良倾向造成的结果就是：科研和教学相分离，教学不断退居次要位置；行政权力膨胀，大学的各种职能部门占有了过多的学校资源，将基础学术组织（院、系、所和中心等）视作下属机构，将教师视作被领导者，缺少为学术服务、为教师服务的思想。一部分“双肩挑”人员更是利用“官学一体”的特殊身份和“有利地形”，抢占科学研究与学术资助的公共资源，不但破坏了教育学术竞争的公平公正原则，而且造成了办学资源配置的低效率。
在这种异化的办学价值、思路和实践运作之下，大学日渐“管理本位化”、“科研机构化”，作为学校本该受到高度重视的人才培养功能与任务遭轻视或忽视，教学这一人才培养的根本途径和大学的核心工作往往退居科研之后而位居“次席”，甚至退居管理、科研之后而位居“次次席”。近些年来，在各种指标权重强调研究远甚于教学的各类大学排行榜的刺激与诱导下，这种不良的办学倾向有增无减。如此，在大学的办学价值、思路与重心发生严重偏离的情况下，教学工作在口头上被重视，在实践中遭轻视，损害的则是学校整体的教育质量和学生的教育权益与发展前景。尽管不宜简单否定大学之间的合理分层、科学定位及特色办学，但无论何种层次、定位及特色的大学，甚至不论其公立或私立的学校属性，均应尊重和维护学生的根本权益，应确保大学的教学中心地位和人才培养质量，努力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并奠定其毕业后事业成功的基础，均应确立和彰显以学生为本的根本准则，并以此强化大学办学的价值取向和伦理约束。恰如学界所言，发现与研究固然是大学的核心任务，而保护学生的好奇心、培养学生的理解力、培养其独立做出重大判断的能力、培养具有责任担当的毕业生更是大学的使命。尤其是在绝大多数大学尚难以跻身研究型大学行列，且高度依赖于源自公众纳税的政府拨款和学生所缴学杂费办学的情况下，更应自觉地向加州大学学习，坚持以学生为中心、以学生发展利益为重的办学取向，因为这不仅关乎大学的办学绩效和社会效益，更攸关大学的合法性与存在价值。
2. 大学应理性保持以学生为本的资源配置导向。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办学，大学的办学理念、宗旨和取向集中体现于大学的资源配置及由此保障的组织运行。以学生为中心的办学宗旨与取向，必然要求大学在资源配置和组织运行中以直接关涉学生教育与经济权益的相关支出项目为重。
首先，必须坚持教学的中心地位。教学是人才培养的根本途径，对众多教学型大学而言更是如此。教学在大学各项工作中的核心地位，自然应体现在教学支出处于大学各项支出中的“龙头”位置上。从资源配置层面提升教学工作的地位，提升教师教学工作的回报，是提升教学和人才培养质量，克服重科研、轻教学倾向的重要举措。
其次，应妥善处理研究支出的比重及经费筹措。从我国大学的实际而言，研究经费支出不仅对教学经费支出具有明显的挤占效应，而且行政主导的校内经费配置机制很容易引发“双肩挑”型“学官”对研究经费的“行政通吃”，进而诱发办学资源配置的低效率和学校内部的利益纷争。因此，有必要学习加州大学对研究经费的筹集与分配方式，即由学校公共经费保障少数关键性、基础性学科的基础研究，严格控制由大学公共经费支持的研究项目及支出份额，鼓励教师通过竞争性的机制从校外争取研究项目与经费。
再次，切实重视对学生的支持性服务和经济性资助，设计大学层次的学生资助体系，作为对国家层次学生资助体系的补充。加州大学的学生服务与学生资助实践表明，社会文化活动类学生服务项目作为学校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学生成长助益良多；学生健康服务类的保健型服务，于学生身心健康而言不可或缺；精准而有力的学生经济资助则有利于大学吸引优质生源、减轻中低收入家庭子弟就学的经济负担和提升大学办学的公益形象。
最后，应着力改变“重建楼、重置器，轻引才、轻师培”的资源配置倾向。受大学领导层短期政绩观和校内外僵化性财务管理制度等因素的影响，我国大学在办学资源配置中长期存在偏好建大楼、买设备，而不愿或不舍以重金引进优秀学者、培养青年教师的经费使用倾向。这种“重物轻人”的资源配置方式不利于大学教育、学术研究质量的提升，显然同以学生为中心、以学生成长与发展为重的办学取向格格不入，因而必须着力改变。
3. 政府和公众应加强对大学办学取向与资源配置的监督。 加州大学运营预算文本虽然以预算年度的预算收支为主要内容，但也从一个侧面展现了州政府及公众对其办学取向和资源配置的外部监督与约束。而且从预算编制与审查程序来看，加州大学的运营预算不仅在编制草案前要在校内开展广泛的调研、意见征求和讨论，之后草案要经过大学董事会的两次会议审议，而且董事会批准后还要呈交州政府审查定案，并由大学在州政府修正其预算后进行相应的调整。州政府对加州大学的某些专项拨款，都附带有相应的条件，这些条件主要集中于扩大招生规模、确保教育质量和维护教育公平等方面。与此类似，联邦政府对大学的拨款，通常都是以合同形式指定具体用途，要求大学专款专用。特别是指定用于学生资助的拨款，更有具体而详细的程序与实体性约束。校外的私人捐赠、合同和拨款亦与此类似，通常对大学有明确的使用要求。大学在预算编制、提交、审查和修订的各个环节，都被要求及时对外公开相关信息及预算案文本，以便接受外部监督。近几年来，加州政府已开始要求加州大学随年度预算案一起提交年度履责报告，就政府和公众关切的诸多问题进行明确的回应和答复。显然，这充分体现了加州州政府和公众对加州大学运营预算、资源配置和办学绩效的高度关切和有力监督。 
相比较而言，由于缺乏成熟的大学内外部治理结构及有效的教育行政法治制约，我国大学自身的责任意识、自律意愿、伦理约束和纠错能力都非常弱。譬如，尽管在教育部的要求和督促之下，国内部属重点大学都相继公开了其财务预算，但对外公开的预决算信息相当简约，不过几张数字图表而已，同国外大学动辄上百页的预算信息披露几无可比性。至于财务预算的编制，往往是在校领导的直接指挥下，由财务部门牵头，以中层干部的圈子为工作“半径”，很少真正深入基层进行调查研究，缺乏必要的民主参与和公开透明。显然，无论是大学的资源配置，还是其办学取向与路线，都应借助大学管办评分离机制的尽快施行和高校办学信息公开披露制度的督促实施等有效举措，来强化外部的相应监督与制约。否则，在大学高度行政化甚至官僚化的体制制约下，仅靠大学自身的所谓自律与自觉来确保资源配置和办学实践的生本取向与公益导向，显然难以获得公众的认同与接受。

主要参考文献：
麻省理工学院一览［EB/OL］. http：//web.mit.edu/facts/faqs.html.
加州理工学院一览［EB/OL］.http：//www.caltech.edu/content/caltech-gl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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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中国教育研究前沿与热点问题年度报告［J］．教育研究，20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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